罗湖水贝市场2亿元“黄金大劫案”传闻尚未平息，盐田周大福北山工厂停产又冲上热搜，金价飙涨背景下，深圳黄金珠宝产业接连遭遇“背刺”。

黄金珠宝属“百业全兴它后兴，百业欲衰它先衰”的行业。在经济进入新常态、消费需求趋弱行情下，沉浮四十年的深圳金行再次走到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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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师傅带深圳金行起飞

历经四十余年发展后，深圳黄金珠宝年营收超过1500亿元，是国内龙头老大。“世界珠宝看中国，中国珠宝看深圳”，“中国宝都”为什么花落深圳？

改革开放后，深莞“三来一补”兴起，一些作坊通过加工足金首饰赚取“第一桶金”——因为黄金“专控”经营，彼时黄金买卖加工基本处于“半地下”状态。直到1984年，深圳艺华公司才拿到首张黄金加工销售牌照，而很多公司打擦边球，以“挂靠”的形式实现黄金加工生产。

深圳黄金珠宝产业起势于“沙头角”，这个方圆不足二里的小镇，东邻深水港盐田港，西面穿越梧桐山隧道即到罗湖，南面直通香港。80年代末，沙头角周边厂区凭借区位优势，承接香港订单——当时有工厂请来的香港师傅最高月薪过万，而当时深圳人均工资还不到500元。

1991年，沙头角保税区获批，周大福以及众多港资珠宝企业在此投资设厂，形成深圳黄金珠宝产业主要加工贸易基地。此后，随着贵金属管制放松及“黄金寄售”业务独家试点的开展，深圳珠宝产业迎来长达十余年的黄金期。

沙头角最开始以出口加工为主，随着市场环境变化，特别是1999年白银市场开放后，逐渐由外销转向内销，这使得部分企业开始迁往罗湖水贝地区。水贝南临东门商圈和口岸，北临布吉关口，是连接香港和关外的枢纽，同时处于中心商业地段，内外走货都相当方便。

世纪之初，沪金所开张、贵金属市场放开……多重利好下，深圳黄金珠宝产业集聚基地挂牌水贝。海量商家入驻、店铺租金跳涨，不少餐饮、服装商铺转为珠宝店铺，以至于业内说“餐厅变展厅，遍地是黄金。”当时深圳全行业黄金、钻石、铂金用量，均占沪金所成交量九成。

此后十年，内销外售皆红火的深圳黄金珠宝业，确立并巩固了领先全国的优势——从2004年到2013年，水贝珠宝企业数量从424家增长至1900多家；从业人员从不到1.5万人，增加至6.1 万人；营业收入从不足60亿元增长至1000亿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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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金行近年陷入瓶颈期

业绩长虹的同时，黄金首饰产品同质化、“黄金珠宝城”遍地开建，孕育着行业危机。2013年金价大跌超前透支消费后，2014年产业进入调整期。当年深圳不少企业陷入危机：大企业减少产线及产量，小企业给工人发基本工资放长假，而且倒闭的微小加工厂也不在少数。

行业进入“寒冬”，调整势在必行，以创新设计和品牌塑造为突破口，深圳黄金珠宝产业进入时尚产业序列。2014年，罗湖黄金珠宝产业代表深圳“时尚产业”，获批“国家首批产业集群区域品牌建设试点示范项目”。不过，黄金珠宝产业的“时尚之路”并不好走。

如果说改开后三十年，深圳黄金珠宝产业是突飞猛进，那近年则是进入漫长瓶颈期。以全市行业工业总产值为例，1982年是15万元、1999年超过200亿元、2003年400亿元、2021年（据盐田数据测算）来到1339亿元，而今年年初行业透露产值“突破千亿元”——产值增速变慢，且有“减量”趋势。

如今的行情仿佛是十年前的情景再现——2023年行情火爆，2024年行业调整。去年黄金市场火爆，水贝金展人潮汹涌，“从质疑黄金，到理解黄金，最后爱上黄金”的网络梗都出来了——即便如此，盐田黄金珠宝增加值依旧下降 6.5%。到了今年，金价飙升带来连锁反应。

以水贝市场为例，不管批零都以走量为主，而金店是“重资产”模式，金价越高意味着投入越大。市场内还有“借货”“不定价”等潜规则，金价波动过大也容易产生风险，导致“融金跑路”时有发生。而水贝附近一些黄金加工企业受下游拿货量下降影响，已经处于半开工状态。

“由于金价升势太急，制约消费意欲”，金价飙升也让零售龙头感到压力。周大福最新财报披露，今年4-5月零售值减少20%，其中内地减少18.8%，占周大福零售值的87.7%；港澳及其他市场减少29%，占12.3%。如此一来，周大福深圳工厂“停工停产“就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罗湖水贝市场“黄金劫案”是批发零售乱象、盐田周大福停产停工则是产线收缩，深圳接连遭遇“背刺”，从表面看是飙涨的金价作祟，从深层原因来看，一则是新常态经济导致消费环境变化，二则是深圳传统加工制造行业的金银珠宝产业，并未完成向消费领域的时尚产业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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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产业深圳外溢佛山承接

2022年，深圳将包括黄金首饰在内的六大产业打包成“现代时尚产业”。产业集群数字化转型实施方案提出，推动水贝黄金珠宝基地等产业集聚区发展。留给深圳的转型时间不多了，大湾区黄金珠宝产业“聚集成型”速度在加快——周大福盐田工厂生产线搬到佛山即是例证。

黄金珠宝是盐田支柱产业之一，行业工业产值占规上工业总产值约八成。2021年盐田黄金珠宝加工业产值775亿元，而当年周大福产值突破500亿元，占比超六成。2022年，盐田产值888.9亿元，增长9.5%，就在这一年底，盐田区与周大福珠宝系企业签署战略合作协议。

根据协议，“未来三年，双方将合力打造全球知名、湾区一流千亿级现代时尚产业集群高地”。上述协议签字墨迹尚未干透，去年年初，在周大福等头部品牌带动下，多家珠宝制造企业与顺德市政府签约，助力黄金珠宝规上工业产值超300亿元的顺德，打造千亿级产业集群。

周大福将盐田工厂生产线搬到佛山，其实很好理解。一方面深圳人力成本更高；另一方面起家于佛山的周大福，在当地也有工厂。据蓝鲸新闻报道，有深圳工厂员工称，“顺德那边也已经很饱和了，根本也不够货做”。周大福将两边的产能整合在佛山，利于降本增效。

面对消费市场的深度变化、周边城市的产业竞争，深圳的黄金首饰、乃至时尚产业要如何应对？深圳提出，到2025年，培育形成增加值超6000亿元的时尚产业集群，要达成此目标，显然不能把佛山当作对手。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公共经济研究所所长汪云兴指出，深圳正由时尚制造的产业价值链低端环节，向时尚服务的产业价值链高端环节转变。深圳只有忍受转型阵痛，并将佛莞等地视作黄金珠宝制造业的承接转移地，才有可能继续“时尚引领”大湾区。

事实上，佛山正有此意。深圳名企主导、投资高达300亿的金福盛黄金珠宝时尚产业园， 一期厂房楼栋封顶、片区道路已开工，这条黄金珠宝“智造产业聚集带”，将深圳和佛山捆在一起。从这个角度来看，周大福深圳工厂生产制造业务转移，未必完全是坏消息。

参考资料：

金字招牌 再造传奇.南方日报

周大福的“近忧”与“远虑”.新京报

中国珠宝产业30年巨变.中国宝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