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江：革故鼎新 书写科技金融的保险大文章
围绕科技金融的主题，保险机构应该在方向和方式上守正创新，积极推动金融供给侧改革。
2023 年10月举办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首次提出“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并将“科技金融”置于五篇大文章之首，释放了引导金融资源投向科技创新关键领域的重要信号，充分展现推动科技及金融的协同发展及解决科技创新领域融资难的决心。作为拥有长周期、大体量资金的保险业，必须以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改革创新的勇气加入科技金融的时代洪流中，践行金融的政治性、人民性要求，更强有力地推进保险业高质量发展。
保险资金参与科技金融的现状
落实中央部署，推动行业发展，监管部门多年来持续出台政策鼓励和支持保险机构参与科技领域的投融资活动。基于持续加力的政策支持，保险机构也在稳步提升科技方向的资产配置力度。截至2023年3月，据已披露的行业数据，保险资金服务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投资余额为2.19万亿元。保险资金通过股权及债券投资计划向战略性新兴产业提供支持的登记规模已接近4200亿元，这些资金投向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医疗健康、节能环保等科技创新领域。当前，保险资金在科技领域的投资具有以下特点。
权益多于固收
中国保险资产管理业协会所披露的数据显示，保险公司通过债券、股权投资、股票、债权投资计划、公募基金和组合类产品等多种渠道，间接或直接在科技领域开展投资活动。从结果来看，保险资金更多用过权益类资产进入科技领域而非固定收益类资产。如表所示。
究其原因，在于险资配置固收资产追求的是高信用等级、强抵押、回购等支持的稳定现金流回报。而科技企业，特别是初创期、成长期的科技企业普遍呈现“小、轻、早”，即规模小、资产轻、盈利尚早的特征，不能契合险资对固收资产的投资诉求。相对而言，科技企业具有较高的成长性，险资在该领域做权益资产配置，可以分享到估值增长带来的高收益。
二级板块轮动
截至2023年三季度，保险机构在主板、创业板、科创板分别持有科技类企业436家、114家及70家，相较2019年的211家、41家及11家显著提升。在主板、创业板、科创板总持仓市值分别为913.1亿元、139.8亿元及58.3亿元，除科创板同比有所下降外，主板及创业板持仓市值均有所提升。从行业占比来看，电子、机械和医药是保险机构最为偏好的板块。其中，电子板块的配置比例有所提升，医药板块的配置比例有所下降。
一级有主有次
根据中国保险资产管理业协会《2022—2023年中国保险资产管理行业运行调研报告》的数据，截至2022年，保险公司股权投资资产规模超1万亿元。从直接股权投资来看，2022年保险公司对直接股权投资各领域中关注度最高的是医疗健康，其次是智能制造、养老、集成电路等领域。
从供需两侧分析险资如何作为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普遍采用量化宽松政策来维持经济的基本运转。随着我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科技—制造—金融”新三角循环将会取代中国过去“房产—土地财政—金融”旧三角循环。自1998年房改启动商品房市场以来，房地产成为中国过去二十余年的经济支柱产业。房地产带动地方政府土地财政收入，成为信贷扩张的载体。房地产、土地财政、信贷三者形成正反馈循环，拉动经济增长。这一阶段，我国保险资金也深深打上了时代烙印，保险机构投资组合的绝大部分为固定收益类，而其中的非标资产典型地汲取了房地产发展、土地财政和信用扩张的红利。这种模式很大程度支撑了过去十年我国保险机构5%的精算收益假设。放眼未来，“科技—制造—金融”的新三角循环将成为经济发展的新支柱。金融服务于科技，科技带动制造业高质量增长的“科技—制造—金融”的新循环将会取代旧三角循环，成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时移势易，保险资产配置也要做相应的底层逻辑调整。围绕科技金融的主题，保险机构应该在方向和方式上守正创新，积极推动金融供给侧改革。科技金融，科技是需求侧、金融是供给侧。为了更好地理解和参与科技金融，有必要从供需两侧来加以分析。
需求侧，阶段比规模重要、直接比间接重要
作为科技金融的需求侧，科技企业的发展可分为初创、发展及成熟三个阶段。科技企业在不同成长阶段，面临的风险、收益及资金需求等各不相同，同时企业所需要的金融需求也会因阶段而异。初创企业的产品处于构想或者实验阶段，企业面临较大的技术风险和创业风险。且由于企业仍在初创阶段，固定资产较少、缺少抵押品使得投资人难以对企业价值进行评估，对于投资人而言有较大的风险。因此，初创科技企业的融资渠道通常依赖高风险偏好的PE基金和VC基金，传统银行渠道的间接融资相对困难。对于成长期企业而言，此阶段处于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阶段。科技转化对于科技型中小企业而言是巨大的挑战，科技成果转化的每一步都需要大量资金支持，推广产业化活动亦是如此。在这一阶段，企业的技术路径已经明确，商业模式也逐渐清晰，往往能够产生现金流入，科技企业融资方式更加灵活多样。保险资金有条件通过股权和债权的方式进入这一阶段的科技企业。对于成熟期企业而言，企业的产品技术及工艺已定型，组织结构、管理制度均已稳定。此阶段的企业，所面临的经营风险及市场风险大幅降低，但其发展速度也在逐渐放缓，在较为成熟、稳定的发展下，金融需求更为多样化，包括研发新产品新技术等资金需求，也包括并购重组、多元化投资所需要的信用需求等。从科技企业不同发展阶段对金融需求来看，初创期的投资为种子资金，最为珍贵。发展期的投资为助推资金，也很有价值。成熟期的投资就是一般性的财务投资，对科技企业的助力就相对有限了。与不同阶段的融资需求、融资能力相对应，对于初创期、成长期的科技企业，直接融资比间接融资更有意义，也更有可行性。因此，判断险资对科技的支持力度，不仅要看其投入规模，更要看其投入阶段和投入方式。
供给侧，拿数量换质量、拿时间换空间
基于负债经营，强调资产负债匹配，保险资金有安全性、收益性和流动性的要求。基于此，保险投资特别偏好安全稳健、长周期、大体量的投资机会。而科技企业具有高风险、高成长性的“双高”特点，并不契合保险资金的这种偏好。保险资金不适于在单一科技企业上集中度过高，而应该相当程度地分散投资。其中投资于PE、VC基金是不错的方式。这类基金聚焦于特定细分领域，投资多个项目，具有较强的单项容错能力。纵观国内外头部的股权投资基金，很难保证不出现失败的投资项目，但是通过超高收益的成功项目完全可以弥补失败项目的损失，并取得基金整体的良好收益。此外，科技企业的成长周期决定了，其收益回报往往存在J曲线，初创期、成长期盈利和现金流入有限，收益主要出现在成熟期。经验表明，大多数PE基金，通常在五六年后的退出期才能有比较显著的现金回报，DPI才会丰满起来。因此，对于科技金融中供给侧的保险资金，需要分散投资，用数量换质量，需要春种秋收，经受时间的考验，获取最终的超额收益。
用理念转变引领险资积极作为
科技金融为保险资金提供前所未有的战略性机会。而要及时充分地捕捉和把握这一战略机会，保险机构应做包括平台建设、体制机制、人才队伍等多方面的调整充实。当前，我国保险业处在爬坡过坎、转型较力的关键阶段。这个关键阶段非常重要的是理念转变，按照“三新一高”要求，用新发展理念破旧立新，引领保险资金切入科技金融驱动的高质量发展轨道。其中，有三个理念的转变值得保险行业关注。
从资产类型向产业类型转变
审视历史和当前，我国保险资产配置和投资操作以资产类型为基础。这点从保险资产管理公司的组织架构就能看出，典型地按照权益、固收、金融产品、股权和不动产来设置各投资板块，一般设置研究部主要支持二级市场权益投资、设置信评部服务固收和金融产品部门。而科技金融更强调从产业层面入手，深度理解各产业板块的技术发展路径，从而能够更好地把握趋势，规避风险。由于科技产业板块分工细、专业性强，保险机构很难建立完整、强大的分产业研究力量。一种可行的方式是建立间接直接联动、一级二级联动的投资管理体系。具体是，筛选出不同产业板块的头部管理人和投资经理，通过PE基金、单一资产管理计划等间接投资方式进入特定行业。在间接投资过程中，捕捉一级市场的股权、债权投资机会。随着对行业理解的加深、资源分布的熟悉，更好地支持保险机构在二级市场的投资活动。
从主体信用向技术信用转变
整体而言，我国保险资产配置建立在主体信用之上，特别是资管新规正式实施以前刚兑行为比较普遍的时期更是如此。彼时的保险机构更注重融资主体的信用，央企、国企、质押、回购等成为是否开展投资的核心条件。在科技金融时代，投资项目的风险收益评价要向技术信用迁移。技术信用是指企业在技术研发、应用、推广等方面表现出的能力和信誉，技术信用代表着企业的市场竞争力，关系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科技企业轻资产、高成长的特点决定了保险机构很难通过主体信用评估或质押增信等方式，参与其投融资活动。相反地，通过对该类企业技术信用的分析判断，更能把握其发展潜力，便于判断投资的可行性。近年来，技术信用评估在国内外取得了长足进步，法律法规的完善、数据质量的提高、分析模型的成熟，最为重要的是技术专业人才的充实，为未来普遍的技术信用评估奠定了基础。
从个体风险向组合风险转变
科技金融属于创新型经济，科技企业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据统计，科技企业的存活率全球平均水平为7.7年。而我国这个数字显著低于全球平均水平，只有约3.3年。数据表明，过去六年参与过融资但最终无法持续的科技创新企业超过5867家。高风险对应高收益，科技企业一旦最终跑出来，也会产生可观的回报。因此，对于风险厌恶型的保险资金，要改变风险管控的理念和操作。通过投资于基金或资管产品等组合，在具体产业方向上做分散布局，强化对整个组合而非个体项目的风险管控。
（作者为新华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投资部总经理）
来源：当代金融家